远离军事前线的另一面暗斗：除了“断水”，印度还试图牵制对巴国际援助
印度与巴基斯坦5月7日交火之后，紧张局势持续。在军事领域之外，两国还在农业、贸易、经济援助等其他方面较劲。
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近日发布报告《巴印紧张局势升级将拖累巴基斯坦经济增长》，称紧张局势升级对巴基斯坦本已紧张的经济构成了重大威胁。相比之下，印度的宏观经济状况将保持稳定，预计其经济活动不会受到干扰。
“巴基斯坦有着自身深刻的经济问题，这很重要。然而，长期战争在风险和财政问题上对印度有着同样大的威胁。”巴基斯坦伊斯兰堡安全研究中心主席伊姆蒂亚兹·古尔（Imtiaz Gul）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表示。
穆迪发出警告正值巴基斯坦经济处于关键时刻，该国正在寻求债务减免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进一步援助。IMF于9日在华盛顿召开董事会会议，将讨论一项对巴基斯坦的贷款发放问题。印度官员暗示，将在会上要求IMF拒绝延长向巴基斯坦提供70亿美元的贷款期限。这笔贷款对巴基斯坦稳定财政、提供急需的公共服务至关重要。印度官员未明确证实上述说法，但印媒称，印度可能还盯上了巴基斯坦的其他潜在援助来源。
对于印巴关系紧张，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林剑8日表示，中方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呼吁印巴双方以和平稳定大局为重，遵守《联合国宪章》等国际法，保持冷静克制，避免采取使局势进一步复杂化的行动。
当地时间2025年5月8日，印度乌里，印度军队的补给车队在巴基斯坦控制的克什米尔附近走过。视觉中国 图
“经济不对称”下的较量
据新华社报道，自印控克什米尔地区4月22日发生造成重大人员伤亡的枪击事件以来，印巴紧张局势不断升级。印度军方7日凌晨对巴基斯坦境内及巴控克什米尔地区多处目标发动军事打击，巴方随即反击并称击落多架印军战机。印度武装部队8日对巴基斯坦多个地点的防空系统发动袭击，巴基斯坦击落多架印度无人机。
在双方交火前夕，两国相互进行了“贸易限制”。
印度对外贸易总局5月2日发布通知，宣布全面禁止源自或途经巴基斯坦的货物贸易，禁止巴基斯坦船只进入印度港口。两天后，巴基斯坦通知，禁止通过陆运、海运和空运转运印度原产商品入境，并禁止第三国出口至印度的货物过境巴基斯坦。
根据穆迪机构的报告，印度对巴基斯坦的贸易依存度较低，2024年对巴出口额占出口总额不到0.5%。印度官方数据显示，2024年4月至2025年2月期间，印度对巴的出口下降了56.91%，降至4.91亿美元。同期，印度报告称没有从巴基斯坦进口任何产品。
在美国发起“关税战”的背景下，印度正在积极寻求与西方国家达成贸易协议，6日与英国签署了一项自由贸易协议。印度总理莫迪说，这项协议将进一步深化两国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并促进经济贸易、投资、增长、创造就业机会和创新。此外，印度也在努力与美国和欧盟敲定自由贸易协议。
反观巴基斯坦，今年2月该国债务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率攀升至72%，政治危机和军事冲突威胁经济复苏。
分析称，目前印巴两国之间的经济不对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明显，印度的经济规模是巴基斯坦的10倍。在发动对巴打击前，印度已经开始试探各种新手段，意在“折磨”巴基斯坦，包括动用“软实力”，利用其互联网审查机制，将巴基斯坦音乐人和板球运动员从印度社交媒体平台上“消音”。
此外，印度4月23日暂停了一项1960年签订的重要水资源分配条约——《印度河用水条约》，一度切断杰纳布河对巴供水。巴基斯坦超过90%的农业用水依赖于印度河水系，其中大部分发源于上游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协议中断将打击巴基斯坦的农业增长，从而进一步削弱该国经济。
“印度这次暂停了世界银行促成的1960年《印度河用水条约》中的合作，是首次将水资源武器化。”伊姆蒂亚兹·古尔表示，“这一动作是要‘惩罚巴基斯坦’，然而迄今为止，印度对巴基斯坦的指控尚无证据，也还没有团体声称负责。”
“印度只是暂停了《印度河用水条约》，但目前尚未在这一领域采取进一步行动。目前来看，如果局势得以缓和，水资源合作很可能不会发生其他变化。”美国哈德逊研究所“未来印度和南亚倡议”主任阿帕纳·潘德（Aparna Pande）向澎湃新闻表示。此前多家媒体分析称，印度目前还不具备对巴基斯坦“断水”的基础设施。
8日，印度开放了建于印度河支流杰纳布河上游地区的巴格利哈尔水电站的两座水闸和萨拉尔水电站的三座水闸。这两座水电站的水闸此前因“报复”巴基斯坦而被切断。不过印度官方称，开闸放水是因为近期强降雨引发了水库水位上升，需要控制大坝内的压力。
当地时间2025年5月8日，印度阿姆利则郊区，印度军队士兵检查一部分坠落在田野中的火箭。视觉中国 图
幕后的经济施压
巴基斯坦长期面临国际收支困境，依赖国际贷款以及盟友的支持。去年9月，巴基斯坦获得IMF批准的70亿美元救助贷款，款项将分批发放。IMF正审定巴基斯坦是否满足获取后续资金的条件。
据《印度时报》9日报道，印度政府正敦促包括IMF在内的多边机构重新审视对巴基斯坦提供的资金与贷款，同时也敦促全球反洗钱机构“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将伊斯兰堡重新列入“灰名单”。
在8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当被问及IMF对巴贷款问题时，印度外交秘书维克拉姆·米斯里回应称，“我们在IMF有一位执行董事。明天（9日）IMF理事会将召开会议，相信我们的执行董事会表达印度的立场。”
印度发展研究中心主席苏迪普托·蒙德尔对美媒表示：“如果印度不在贷款问题上表明立场，反倒令人吃惊。”他指出，一些金融机构表面上像企业银行，“本质上非常政治化”，虽然贷款的审批理论上基于具体项目的合理性，但“决定性因素是各国董事会成员站在哪一边”。
蒙德尔曾在新德里担任亚洲开发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他回忆，1998年在印度进行核试验后，亚洲开发银行原本已准备批准的对印贷款被取消。美国以及其他主要国家因印度开启与巴基斯坦的核竞争而愤怒。如今，这些国家对印度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有报道称，印度财政部直接向亚洲开发银行施压，要求其重新考虑对巴贷款，印方予以否认；但印度并未否认希望将巴基斯坦重新列入FATF“灰名单”的消息。曾担任印度驻巴基斯坦高级专员的拉加万（TCA Raghavan）表示，列入FATF的“灰名单”将影响巴基斯坦获取外援，该国曾为摆脱这一名单努力多年，直到2022年才成功脱身。
“印度最锋利的‘非军事武器’是它与其他国家的关系。”拉加万表示，尤其是印度与海湾国家、欧洲以及美国的关系，过去10到15年已经有了巨大转变。不过，有分析认为，面对印度有关切断对巴援助的施压时，美国的金融机构有理由保持克制，因为深知巴基斯坦经济脆弱，可能不愿意因政治原因令其局势更加不稳定，毕竟多年来各类贷款和计划正是为了改善巴基斯坦的债务和汇率状况。
澎湃新闻记者 南博一 许振华